中国五大名泉,江苏镇江“中冷泉”为天下第一泉,其特点是富含矿物质,泉水倒入杯中,水面高出杯口一至二毫米而不溢;江苏无锡惠山之“惠泉”为天下第二泉,此泉于唐大历元年开凿,元代宋俯刻“天下第二泉”于石上,更应了阿炳之曲“二泉映月”名扬天下;天下第三泉,在湖北省兰溪,以该泉泡茶,茶水不生泡沫,茶具不长茶垢,且茶味甘香;第四泉则在江西上饶广教寺内,此泉是唐代陆羽隐居时开凿的,因此又名“陆羽泉”;而天下第五泉则在与镇江一江之隔的扬州平山堂大明寺内,今建有“五泉茶社”。杭州“虎跑泉”之名气,我以为多少是沾了龙井茶的光,早些年我去杭州时,还特别去了龙井问茶。龙井茶也是我最喜品的茶之一,好茶加好水,还需宜兴产的紫砂杯、壶来泡,方不坏原味。而宜兴的紫砂壶艺,也是名扬天下的,明朝时制壶高手时大彬烧制的大彬壶,现世罕见。与之齐名的尚有供春壶也是壶中极品。因紫砂壶透气性佳,纵在炎炎夏日,茶也隔夜不馊,此非瓷、玻璃器皿所能及的。
好的水,当然得数泉水了,因泉水来自地底深处,又经层层天然地物滤过。及至地面喷涌时,那股清澈清凉、清沁清脾之感觉是无法言述的。因闲时喜驾车巡游郊外。倒也曾有幸亲见清泉日夜喷涌不息的场景,那是在离城市东去三十公里处名曰圌山北临长江的地方,山上有一石塔名报恩塔,是古时一子为纪念其父母养育之恩而建的。(若由上海乘客轮至重庆沿江而上可看见长江两岸的许多风光)山脚有一寺院,名绍隆寺。由绍隆寺再往西去大概近一公里处,便可见那喷涌不息的泉了。泉被砌成井的样子,有根成人胳膊粗的钢管由青石凿成的井圈接出、泉眼的北面因为泉水不倦不竭的喷涌,早已形成了一个池塘。附近的村民饮用、洗汰甚至农田灌溉,均取自于这的泉水,真的是很神奇。那水,是可以直接饮用的。近前以手接之入口品尝,觉甘而冽。以杯盛之,满杯口高出些许而不外溢……取出所带产自太湖边的碧螺春茶,找一人家借壶、火,烧开水后,再待水稍凉一些冲泡(水大概冷至八九十度左右,因滚开水冲茶会将茶叶冲熟而发不出味);顿觉茶香满鼻、余味深入肺腑。隐隐然有绕梁之意……
而那天下第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…等等之泉,惜因沧海桑田般的变迁只落得个有名而无活水成泉。只可观而不可得其原泉之精髓,思来甚以为憾!抚今追昔,茶道之陆羽遗风,竟也飘洋过海去了那倭寇之东瀛,并被继承、光大,倒成了倭寇的正宗了。苦笑苦笑,摇头摇头、顿足顿足,我们只落得个糟蹋粮食的“酒文化”光大其光矣!
至于壶,江苏宜兴所特有的制壶技术与土质,决定了宜兴的紫砂壶是泡茶最佳的器具。究品茶的境界而言,我觉得讲究的还是一种心境。心急之人是品不了茶的,茶之品,在于品茶的同时也是在品尝一种悠闲。细细品味—种生活的闲适。这点可以从闽南一带盛行的“功夫茶”中找到佐证。九六年时在福建厦门、泉州一带专门学着品过。那是一种不同于江浙一带的品茶方法,小壶配上小盅杯,置茶叶于壶内加水后,上特制的架上以火煮沸,当然这些之外还有一专门的托盘,以防溢水在桌上。后再倒入小盅,起先不明白为何用如此精致小巧之物再配以如此精巧之饮法,手提起盅杯、心中立刻也有了股惶然,但怕连那小杯亦随茶一道囫囵吞枣般入口,至唇边细呡一口,先皱眉,再咋舌,未及置杯于台、便引来主人一片笑声。原来这“功夫茶”的饮法殊于我们惯常的饮茶之法。“功夫茶”讲究端杯即仰头入口而干,若撮唇呡一小口,只能尝其涩而不能知其甘。于是重又来过,犹如手中是杯烈酒般、举起仰头“咕咚”一气呵成,片刻,喉咙处之甘饴绵绵不绝却又略带些许的甜深达胸腹……其饮法其茶味其感觉,当又入另一境界了。真正是领略到了“各地各乡风、各习俗、各习性”的说法了……福建所产之茶,名世者当数“乌龙”、“铁观音”。若去过武夷山的人更当知那世所仅存数株、长于武夷山壁的“大红袍”。此茶古来即是“贡品”今更不是我辈所能品饮的了……人生之憾,此亦为其一……
一套用久了的紫砂茶具,是有灵性流转于内的,即便注入清水也会有茶所特有的清香溢出。也是因壶具在手中把玩摩挲久了,那泛出的古朴光泽则透出主人对之的心爱。壶与盖的搭配,绝非“丝丝入扣”四字所能形容涵盖的……那该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融合,是一种绝配、同时也该是一种绝响……有心之人都是以一细线将壶与盖紧紧地系连在一起,实际在壶制作烧制时,盖上就专门留有了用以专系壶身的小孔;这总是让我想起孕育在母体内的婴儿,想起那维系着母体与婴儿的脐带……想起那浓浓的划不开、化不开,隔不断、割不断的浓浓亲情、友情、爱情……壶所给予人的灵性,是把玩愈久愈能读出其中所孕育蕴藏着的哲理的。
泉、壶、茶虽不同样与性,却因了此特殊的关系,几千年来绵绵密密延续至今。苏、浙、皖一带盛产绿茶、花茶,论茶之乡尚有云南之滇茶、海南岛之苦丁茶、红茶……论茶之名目,种类则更多,有西藏酥油茶、新疆奶茶……等等不胜枚举。若再论起饮茶之道,经这许久的繁衍、发扬,则更可晕死陆羽。采茶则更分雨前雨后(谷雨)、明前明后(清明),制茶(又名炒茶)更是需要老道的功夫。火候的大小,甚至用来生火的物,均有讲究……只是现在种茶亦用上农药除虫,兼之工业污染日盛,若想学那《红楼梦》中集以梅枝之雪水煮沸泡茶……则更是可想而不可行的了。现每次有新茶面市,沏好后,头道茶总是倒掉,名曰“洗茶”,个中原因,不言自明……
若以四季来分适饮之茶,以养生的眼光来看,倒也是有些说法的。讲究者春则饮花茶,因花茶是以绿茶窨制而成的。春饮此茶可散发积聚体内的冬季寒邪,促进体内阳气生发;夏则宜饮绿茶,绿茶又称未发酵茶,营养成份较高,并且降血脂防血管硬化等药物价值。绿茶冲泡后水色清洌、幽香四溢。暑夏饮用,如饮琼浆,有清热解暑、解毒止渴之作用;秋季当饮青茶,因青茶味不寒不热,能消除体内燥热,达清燥生津之功效;冬则饮那红茶,红茶其实是在绿茶的基础上加工制成的。冲泡后呈红色汤汁,味甘性温,含有丰富的蛋白质,具有提神益思、解除疲劳等作用。冬季寒冷易伤体内阳气,饮红茶可补阳气,助消化,强身亦健体。俗语云:“有钱难买一杯闲。”一杯闲,其实是饮茶的文雅说法。在此“闲”里,茶不过是形式,是一个载体和工具了。实质是借茶去享受生活中的一种闲情,一种逸致;可谓明月清风,尽在杯中。忘记那些仕途得失,不必耿耿于尘世恩怨。
而我们的先祖们不仅喜饮茶、善饮茶,还将饮茶上升为“道”的境界――茶道。儒、道、佛各家均有自己的茶道流派,且形式与价值取向也大有不同:佛家谓人要青灯孤寂,要明心见性;道家饮茗寻求的是空灵虚静,避世超尘;儒家、则以茶励志,提倡沟通人际,积极入世。虽各有不同,但不同中有大同,那便是“和谐、平静、闲雅”。要不然古人们也不会弃酒不顾,而只把品茗作为“清醒朋友”了。曾见古书中有茶酒争功的记载,后经水来调解,欲其同登榜首,勿再相争。可实际上,在国人心中,尤其是文人心中,鲜明、热情、外向的酒,还是不如清幽、儒稚、隽永的茶来得讨人喜欢……白居易有:“起尝一碗茗,行读一行书”、“夜茶一两杓,秋吟三数声”、“或饮一瓯茗,或吟两句诗”。可见吟诗读书与品茶也是须臾不可分离的。而杨万里追求的是茶的味外之味,其《习斋论语讲义》就有:读书必知味外之味,不知味外之味,而曰“吾能读书”者,否也!故曰:“谁谓茶苦,其甘如荠”,吾取以为读书之法焉。由此可见茶之“功效”。
泉、壶、茶。但能再来得一亭、亭内有你、有我,于滚滚红尘之中,隔炉以紫砂壶相对煮沸泉水、听身畔风从紫竹林掠过……那想不成仙也不行了,但见得你纤手端杯,道—声:“先生请了……”我旋即起身持杯一躬、接一句:“姑娘请了……